首页中医常识医案心得正文

胡希恕解惑温病

每当传染病如流感、SARS、H1N1、新冠状病毒肺炎等流行,中医界即有温病、伤寒之争。溯源经典,学习胡希恕先生对温病的相关论述,并通过临床体悟似有所获,小记如下。

《伤寒论》中的温病

《汉书·艺文志》有“经方者……医经者”的记载,明确中医自古即有两大理论体系。

第一次听经方家胡希恕教授讲温病,是1966年冬,当讲到《伤寒论》第6条时,说道:“这个病,也是头项强痛,也是脉浮,很像太阳病,但是主要症状是渴,是一个里热证的表现。……上文‘名为中风’‘名曰伤寒’,这条‘为温病’,是相对于太阳病而言的,而不是太阳病证,是另一种病,即是温病,就不能根据太阳病的方法来治疗了,就不能发汗了,里热是忌发汗的。若误认为是太阳病而发汗,最伤人津液,此时越发汗则越热,如同烧水,本来壶在炉子上就热,如果再一撤这水,就会热得更快。”

胡希恕强调,温病是里热证,即是阳明病。这是经方家对温病的定义、概念,是根据症状反应,即“发热而渴,不恶寒者,为温病”来认定。不同于医经家以受了热邪、温邪的病因来判定。

对温病是如此,对伤寒、中风亦是如此。在讲解《伤寒论》前3条时,胡希恕特别强调:中风、伤寒是症状反应证名,而不是病因病名。他批判王叔和、成无己用医经注释,认为“中风是中于风”“伤寒是伤于寒”“温病是伤于热、伤于温”的看法。对比医经(《内经》《难经》)与经方(《伤寒论》)有关伤寒、温病的论述,可看出其概念有根本不同。章太炎也认为:“伤寒、中风、温病诸名,以恶寒、恶风、恶热命之,此论其证,非论其因,是仲景所守也。”

胡希恕提出经方的温病是症状反应证名,不同于医经的病因病名。这对认识仲景书(王叔和改名为《伤寒论》)理论的实质很有帮助。从中医发展史来看,《伤寒论》本是经方医学代表著作,它是自上古神农时代治疗常见病,包括急性病、慢性病、传染病等的经验总结,治外感亦治内伤,治伤寒亦治温病。

2009年北京出现H1N1疫情,我们用张仲景之法治疗很多例患者,皆很快治愈,典型病案如下:

冯某,男,10岁。患H1N1。初诊:2009年9月24日,全班39人,发烧21人,故停课回家休息。中午无明显不适,晚上出现发热,伴咽干,服白加黑一片,大汗出而热不退,昏睡一整天,体温为39~39.5℃,汗出多,口干思饮,不欲食,仅欲食西瓜,晚7点体温39.4℃,苔白腻,脉弦滑数。

六经辨证属阳明太阴合病,辨方证为白虎加人参苍术汤证。

处方:生石膏100克,知母15克,炙甘草6克,苍术10克,人参10克,大米1小撮。

20点服1煎,1小时后,体温降至38.8℃,第二天体温恢复正常,因有咳嗽吐痰,予以半夏厚朴汤加味2日愈。

温病条辨》之温病

对《温病条辨》的总体评价

《温病条辨》为清代吴瑭所著,是中医学文献中一部比较系统的温病学专著,它的问世,标志着温病学理论的进一步成熟,更为发展和丰富中医学做出了贡献。因此,中医界一些人认为,本书是中医必读书之一,与《内经》《伤寒论》《金匮要略》并称为“四部古典医籍”,并作为高等院校必修课程。胡希恕认为,这是不对的。其一,《温病条辨·原病篇》多断章取义,不能自圆其说。如再阅读《增补评注温病条辨》一书,自能明了。其二,《温病条辨》目无法纪,上焦篇第四条:“太阴风温、温热、温疫、冬温,初起恶风寒者,桂枝汤主之……”其引用的桂枝汤方中,桂枝与芍药用量比关系是6∶3,与张仲景桂枝汤中,桂枝与芍药的3∶3大相径庭,当为桂枝加桂汤。如此等等。

因此,胡希恕曾说:“《伤寒论》虽有太阳病,发热而渴,不恶寒者,为温病的条文,但吴鞠通今肆改原文,捏造桂枝汤主之,实属诬古人而误后世。”“若太阳病,发热而渴者,乃温病的特征,亦既有表、复有里的热候。如更进一步,热迫汗出而脉洪大,更是热盛之象,正须大清其热,即银翘散亦未可为治,桂枝汤如何可用?”在此,胡希恕用张仲景的学术思想批判了吴鞠通的错误,同时亦阐明经方的概念和治疗原则。

《温病条辨》不遵仲景法

吴鞠通的温病条辨不重视六经,使临床辨证难以把握,故胡希恕注解《温病条辨·上焦篇》第一条时写道:“阴阳六经者,病变之规律;随证治之者,医疗之大法。温病之名类虽多,要不外夹风、夹湿、多热、多燥之变,谓为超出阴阳六经,是谁能信?三焦名篇,立异而已。治温病固不得死守伤寒方,但何得不遵伤寒法?所谓法者,别阴阳,明六经,辨证辨脉,适宜的制裁方药之谓。证脉适应,用伤寒之方不为过,方证不适应,即本书之方亦有害而无益,后世以方为法,著者故有此论。”

“以方为法”,即临床凡见一病,即祈求一方一法一药或秘方治疗或专病专方治病,即不重视六经。经方的治病方式方法,不论何病,皆是依据症状反应,先辨六经,继辨方证,做到方证对应。因此,胡希恕对以方为法进行批判,于《温病条辨讲义·序》中写道:“盖疾病之种类至多,为病的证候至变,若尽病尽证的各立一方,亦势有所难能。但为精究仲师之法,辨证平脉,以别阴阳,以分六经,以厘定方药,则万病之治,亦复何难之有!若不深其法,而只泥守其方,生吞活剥,不知制裁,如何不自误而误人!”“精究仲师之法”“深其法”,即指重视六经理论、治病先辨六经;“只泥守其方”,即只注重辨方证,不先辨六经,不但临床疗效多有失误,而且还会贻误后人。此屡体现于临床会诊中。

吴某,男,22岁。初诊日期1959年12月15日。发热恶寒两天,伴头痛、咽痛、咳嗽、胸痛胸闷,经X线检查:为右肺下叶非典型肺炎。既往有肝炎、肺结核、肠结核史。常有胁痛、乏力、便溏、盗汗。

前医辨证为:风温袭表,治以辛凉解表、清热解毒。先以桑叶、银花、连翘薄荷羌活、豆豉等一剂,服后汗出热不退。患者特请名老开方,仍遵继用辛凉解表之药,处方:银花、荆芥、薄荷等,急煎服,服后高烧、自汗、头痛、咳嗽、胸闷、恶风、胁痛诸症加重。血常规检查:白细胞8100,中性70%。14日静脉输液用抗生素,当夜高烧仍不退,体温39.4℃,并见鼻煽、头汗出。又与麻杏石甘汤栀子豉等,服三分之一量至夜11时出现心悸、肢凉。遂请胡希恕会诊。

症见:晨起体温38.2℃,下午在39℃以上,呈往来寒热,并见口苦、咽干、目眩、头晕、盗汗、汗出如洗、不恶寒,苔黄,舌红,脉弦细数。据症状反应:少阳阳明合病。病机:证属表已解,连续发汗解表,大伤津液,邪传少阳阳明。治以和解少阳兼清阳明,辨证为小柴胡加生石膏汤方证。

处方:柴胡25克,黄芩15克,半夏15克,生姜15克,党参15克,大枣四枚,炙甘草10克,生石膏100克。

服1剂,后半夜即入睡未作寒热及盗汗。16日仍头晕、咳嗽痰多带血。上方加生牡蛎25克,服1剂。17日诸症消,体温正常。12月22日(1周后)X线检查:肺部阴影吸收 。

胡希恕讲解本案时指出:本案为少阳阳明合病,少阳、阳明不可发汗,时方、温病派受吴鞠通影响,不重视辨六经,不遵仲景少阳不可发汗、阳明不可发汗之训,只困守辛凉发汗、清热解毒,大伤津液,故热不退而更高。

只重病因辨证不可取

吴鞠通《温病条辨》以上、中、下焦分篇,每篇皆以风温、温热、温疫、湿毒、冬温,或以暑湿、秋燥、寒湿等为纲论述,在卷一后又特加《补秋燥胜气论》篇。很明显,全书注重以病因论述温病。

胡希恕强调,疾病的发生,决定因素不是外因,而是外因和内因的相互作用。在讲述辨证施治的实质时指出:“以基本不同的疾病,而竟有六经八纲一般的规律反应,若在机械唯物论的病理学家们看来,未免是咄咄怪事,但唯物辩证法认为,外因是变化的条件,内因是变化的根据,外因通过内因而起作用。患病机体之所以有六经八纲一般地规律反应,主要的原因不是来自疾病的外在刺激,而是来自机体抗病的内在作用”。

对吴鞠通以病因辨证,胡希恕注解时每每指出其弊端,不是仲景所守。尤其是对《补秋燥胜气论》一篇进行严厉批判指出:“六气虽可为发病的诱因,但非致病的要素,若执运气以释病理,以讲方治,实属无稽之谈。具有科学基础的西医,一望而知其非,如何学习得了?仲景《伤寒论》,虽非括尽一切外感,但亦不只是今世所称之肠伤寒。盖古人掌握不了病原体,虽欲单论伤寒一病,亦势所不能。并所谓伤寒,亦非如后世寒水胜复的病,不得以此诬仲景”。“诬仲景”,是概指以病因注释《伤寒论》,《伤寒论》是治外感而不能治温病等错误论调。

章太炎是最早站出来批判以运气注释仲景书者,他于《伤寒论今释·序》指出:“假借运气,附会岁露,以实效之书变为玄谈,则张志聪、陈念祖是也”。并愤慨痛斥,谓运气的加入是中医的劫难:“中国医药,来自实验,信而有征,皆合乎科学,中间历受劫难。一为阴阳家言,掺入五行之说,是为一劫;次为道教,掺入仙方丹药,又一劫;又受佛教及积年神鬼迷信影响;又受理学家玄空推论,深文週内,离疾病愈远,学说愈空,皆中国医学之劫难。”“理学家玄空推理。”是指魏晋南北朝,以何晏、王弼为首的倡玄学、运气的唯心形而上学思想,其核心思想是,只强调事物的外因,不重视事物的内因,这些思想的加入形成中医劫难。胡希恕严厉批判吴鞠通,正是指明他没逃脱其劫难,远离了仲景医学,对中医理论造成混乱。难怪陆渊雷感叹:“温病之说,最缴绕而最无理,至今为中医学进步之大障碍。”

批判过用“三宝”

吴鞠通于《温病条辨》论述了局方至宝丹、紫雪丹、安宫牛黄丸等方的应用,后世称之为“三宝”。胡希恕认为根据症状反应适证应用不失为良方,但吴鞠通过度宣扬其功能,给后世造成不良影响。

如于《温病条辨·上焦篇》第十六条局方至宝丹方论:“此方荟萃各种灵异,皆能补心体,通心用,除邪秽,解热结,共成拨乱反正之功。”胡希恕注解到:“神昏谵语,乃病毒波及大脑所致,清宫汤、牛黄汤、紫雪丹、局方至宝丹等均属对证良药,不过仍须详查全面脉证,审其虚实,而处以白虎、承气等法,反有捷效。”

对滥用安宫牛黄丸与以批判,在注解《温病条辨·上焦篇》第三十一条时指出:“不必问燥屎有无,法当急下。实无用安宫牛黄丸或紫雪丹之必要。后世一遇神识欲昏,不究脉证,一意乞灵于牛黄、犀角等珍贵药物。假如不效,医家病家无不认作天命,毫不知悔,殊属可叹。”强调要重视六经辨证,不能只泥其方。

胡希恕写这一段注解是有深刻的亲身经历,并于1983年写成治《验回忆录》:“吾儿4岁时,一日发微热,不欲食,适我外出,祖母与安宫牛黄丸,次日即昏迷不知人,发高烧无汗而喘,脉浮数,面红皮下隐隐有红疹,知为凉药所误也。其舅高润峰正于同善堂学中医,乃请医校老师数人会诊,认为麻疹重证,拟方不外清热解毒之品。私与润峰商议,无汗而喘明系表实,不用麻黄如何以治?因与麻杏石甘汤,以无汗减石膏用量,服后汗出疹透遂愈,可谓幸矣。”

这里不仅是滥用安宫牛黄丸的教训,更是在显示辨六经的重要性。仲景书的六经理论,是临床经验教训、治病规律的总结,其中总结表里合病、并病时的治疗原则,胡希恕总结称之为“定法”,不能违反。仲景书再三强调:“病发于阳而反下之,热入里因作结胸”,病由表入里而危及生命,本案正是表证未解,而误用安宫牛黄丸治里,使病转危重,幸亏遵仲景之法,先辨六经,继辨方证,转危为安。

与此相类的事件是近代频发的清开灵输液反应,西医往往注重致敏物,而经方却以仲景之道分析,其违反了《伤寒论》第131条的“定法”,即太阳阳明合病有表证时,过早的应用了治里的药。

解惑小记

学习胡希恕先生对温病的论述,有两大收获。

第一,明确了温病概念,且明确仲景书经方的温病、伤寒与医经的温病、伤寒概念根本不同。

第二,对《温病条辨》有了进一步认识。《温病条辨》是中医学文献中一部比较系统的温病学专著,为发展和丰富中医学做出了贡献。因主用病因辨证,可知它是由医经发展而来,而不是发展了仲景学说。因主用病因辨证,舍弃六经辨证,书中有些论述,违背了中医理法方药规矩准绳,故胡希恕认为该书不能作为中医的必修课,但可以作为中医温病学的参考书。

咨询电话:010-87876186

↓展开全部内容

上一篇:医贵多技

下一篇:

返回首页

图文

相关

推荐

最新

站内直通车

首页常识特色保健养生论坛信息丰胸减肥名医药材书籍新闻文化偏方拔罐膏药刮痧火疗气功推拿药茶药酒药浴针灸美容老年育儿男性女性疾病杂症中药诊断医案词典医生医院问答药粥砭石足疗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