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中药文献大家刘寿山老师逝世20周年,回想起历历往事,不禁潸然泪下,谨以此文表达对恩师的思念之情。
刘寿山(1912—1999),江苏省沛县人(祖籍山西洪洞县),卒于陕西渭南,享年87岁。刘寿山于1940年考入当时的北平医学院,因病辍学,后拜师于著名生药学家赵燏黄先生门下,学习2~3年后返回家乡山东沛县(当时沛县属山东管辖),开设药铺兼行医。1949年新中国成立,刘寿山“毛遂自荐”,在赵燏黄的同时荐举下,做了中央卫生实验院(中国医学科学院前身)文献学家龙伯坚的秘书,结识了一些中医药界知名人士,如乌贝散的创制者王药雨、中药药理学家朱颜等,加上自己刻苦学习和老师用心栽培,渐渐积累了大量中药文献研究经验,成为中药文献学行家。后来刘寿山被下放到陕西省三原县,工作由中国医学科学院陕西分院药物研究所转至陕西渭南中医学校,直至病故。
倾心于中药文献研究
文献工作是科学研究的先导和序幕,中药文献研究自然也不例外。中药文献大体上分为传统本草文献和近现代文献研究两大类,期刊是后者的主要载体。刘寿山经搜集、整理大量中药文献资料,汇编成448万字的《中药研究文献摘要》。
刘寿山主编的《中药研究文献摘要》共4集(第5集改由刘嘉森任主编),收集摘录了1820年至1984年164年间世界各地用中、日、英、俄、法、德文撰写的中药文献12300余篇,涉及杂志1220种、中草药近千种。这在当时全靠手工来完成,编纂过程中仅摘抄的卡片就有4麻袋,可见工程之浩瀚,人力之艰辛。
《中药研究文献摘要》的出版,给中药研究人员省却了大量查阅文献时间,受到了国内外读者的欢迎。该丛书第1集获1978年全国科技大会奖,第2集获1979年陕西省科技成果一等奖,第3集获1988年陕西省中医药成果奖。此外,该书1~3集由香港中文大学中药研究中心选译为英文以供检索。著名的中国科技史专家——英国的李约瑟博士,也专门为此书题词祝贺,称其是“大有裨益于每一个中药学研究者的巨著”。药学界老前辈孟目的、薛愚、叶橘泉、周金黄等都称赞刘寿山的干劲,香港的张雄谋、日本的难波恒雄说起刘寿山的工作也都是翘大拇指的。可见其影响之大、之深。
从师学习 如沐春风
1974年春,我被单位(今山西省中医药研究院)派到北京宣武医院给西医学习中医班讲授中药、方剂课。在此期间,经谢海洲老师举荐,我有幸拜刘寿山先生为师,从此开启从师学习中药文献之路。
当时《中药研究文献摘要》第1集出版已10余年,第2集(1962—1974)正在编纂中。刘老师每天背着一个旧的军用小背包,来往于居住的北京宣武区(现西城区)潘家胡同与医科院药物所图书馆之间。我下午给宣武医院的西学中班讲授中药方剂课,上午随刘老师在医科院药物所图书馆查摘有关中药研究的文献,我主要是摘译日文杂志中有关中药与方剂药理及临床的文献。
虽然那时我有日语语言基础,但不过是3分水平,对于摘译日文文献显得力不从心,有时候一上午连一篇文章也摘译不出来。刘老师在旁鼓励我不要着急,并教给我先读原文的前言及结论,脑子里就知道该文的缘起及结果了,再通读一遍后摘译便能加快速度,就这样我完成了任务。摘译卡片,从中不仅学到了许多文献学知识和检索技巧,提高了工作能力,也真正体会了文献工作并不是简单的“东摘西抄”,而是如蜜蜂酿蜜一般,要把原始文献经过咀嚼消化,取其精粹者而和盘托出,既不失真还要畅达。
在这半年左右朝夕相处和后来几十年的交往中,刘老师还向我讲述了不少有关中医药的轶事和见闻等。如当时还不太多见的水飞蓟如何从西德引进种植,还有姜石的防癌功效,沙苑子的保健功能与开发沙苑奶糖及应用,羊红膻的现代药理研究和中医临床应用等。
简朴淡泊 与人为善
刘老师为人忠厚,淡泊名利,生活俭朴,团结同志。他为中医药事业奋斗终生的精神更是令我感动和崇敬,是我终生学习的榜样。他谆谆教导我要与人为善,团结合作,要坚持“君子和而不同”的理念,不要因人废事。
当时参加摘译、编写的人除一些老专家外,不少人都还是青壮年,大家团结在刘老师周围,各负其责,如南京的李飞、张德超,北京的王铮、崔万钧,上海的吴焕等,都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刘老师住在潘家胡同52号后院,他的住所实际是十几平方米的一间,靠窗位置放着一张长不到1米、宽不过半米的小桌,是刘老师的写字台。刘老师一家三口的生活起居就在这样狭小的空间内。那时候生活用品都是凭证供应,刘老师每天傍晚就背上小包,到菜市口买馒头,因为那里的馒头个儿大,要的粮票少。有时候我出差开会带回一点不要粮票的熟食,刘老师和师母总是连连道谢。刘老师在经济上也很困难,总见他穿一套旧中山装,好像没换过新衣服似的。为了买稿纸,他把仅有的一块手表也卖了。有一天陕西省卫生厅的江淼来看望刘老师,看到这般情景,也感动地流下了眼泪。后来在陕西省渭南中医学校的支持下,刘老师完成了《中药研究文献摘要》后3集的工作。
1999年4月份,我收到刘老师的一封亲笔信,信中说他已做了白内障手术,效果很好,看东西已不成问题,目前住在陕西杨凌特区他小儿子处,儿孙绕膝,尽享天伦之乐,并嘱我做好准备要再干一番。我当然很高兴,立即复信表示祝贺和慰问,并汇报了我的近况,还寄去了一本有关的材料,请刘老师过目。不料6月3日上午却收到了渭南中医学校的一封电报,告知我刘老师不幸病故,于6月3日上午9时举行遗体告别。我知道自己已来不及参加了,只好含着眼泪到电信局发了唁电,以示哀悼。刘老师驾鹤西去,我未及送行,是我终生的遗憾,至今想起来就情不自禁地流泪。(国医大师 王世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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