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中医常识中医文化中医漫话正文

“药引”漫谈

对于“药引”的最早印象,来自于中学时代鲁迅先生一篇名为《父亲的病》的文章。文中“药引”有河边现采的芦根、经霜三年的甘蔗、原配的蟋蟀以及平地木。那个时候最易产生共鸣的是对庸医误人的痛恨,以及对用“药引”故弄玄虚的鄙视。多年以后翻看鲁迅先生的《朝花夕拾》,再次读到“父亲的病”一文,感受却大不相同,因为自己已经是中医人了。

事件梗概为:鲁迅的父亲周伯宜患了肺病、水肿一类的疾病,家里先后请来了绍兴城里的两大名医。先是姚芝仙,与之“周旋过两整年”,直至其“所有学问都用尽了”之后,推荐了另一位更高本领的名医陈莲河,最后到药“灌下去,却从口角上回了出来”。周伯宜病逝,终年三十七岁,那时的鲁迅才十六岁。

绍兴两大名医与“药引”

绍兴城的两位名医是何许人物?是庸医误人吗?他们的药引一个比一个独特,是不是故作高深?据鲁迅先生的一段追忆,在两位名医之前,还请过一位姓冯的医生,因为他每次来诊都是醉醺醺的,说话前后不符,不久就不再请了。后来的两个名医,是文中提到的两位,一个是被鲁迅隐去了姓名的姚芝仙,另一个是姓名被做了隐晦处理(倒过来读音同)的何廉臣。

据说姚芝仙做过太医,给慈禧太后治过病,绍兴人称之“姚半仙”,出诊架子甚大。姚芝仙未有著作和医案传世,对于他的医术难以考证。他给周伯宜治病用的药引,鲁迅说“起码是芦根,须到河边去掘;一到经霜三年的甘蔗,便至少也得搜寻两三天。”用药以芦根、甘蔗为引,可知是有肺热。甘蔗经霜,如霜桑叶一样,清热之力增强,也非是故弄玄虚。

何廉臣是清末民初的中医名家,“绍派伤寒”的代表人物,一生勤于诊疗,又致力于古籍整理(增订《通俗伤寒论》、重订《广温热论》、编著《感症宝筏》《湿温时疫治疗法》《全国名医验案类编》)等,兴办中医教育,创建中医学会、学报,在绍兴乃至中国近代医学史上颇有医名。张若霞在1959年第二期《中医杂志》摘录了何廉臣数则医案,并评价他的处方用药“罗罗清疏,极炉火纯青之候”。在医案中,也可以看到他用药轻灵,用过的药引子诸如紫金片、嫩桑枝葱白、鲜淡竹叶生姜汁、甘蔗汁等,也并无玄虚之处。至于给周伯宜治病,不用姚芝仙用过的芦根、甘蔗,而是用蟋蟀、平地木,也是因为病情发展的需要。

蟋蟀,又名“促织”,李时珍在《本草纲目·虫部第四十一卷·虫之三》灶马(蟑螂)下附“促织”,言“古方未用,附此以俟”。清代赵学敏《本草纲目拾遗·卷十·虫部》载其功效,云:“性通利,治小便闭。……治男、妇小水不通,痛胀不止。”何廉臣取其通利小便的功效治疗周氏水肿是对症的。平地木是一种常绿小灌木,多生于山隰、林下、溪谷旁阴湿的地方,其叶下结小子如天竺子,霜后色红,故又名“叶底红”“叶下红”,又因其似樟叶而短矮,故俗名矮脚樟。平地木也是一味不常用的药物,一般的药店是没有的,但也寻常可见。但是鲁迅先生却说:“可谁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了,问药店,问乡下人,问卖草药的,问老年人,问读书人,问木匠,都只是摇摇头,临末才记起了那远房的叔祖,爱种一点花木的老人,跑去一问,他果然知道,是生在山中树下的一种小树,能结红子如小珊瑚珠的,普通部称为‘老弗大’。”实际上,鲁迅先生后来在《知堂回忆录》谈到《父亲的病》那节对寻找平地木的记述,他说:“《朝花夕拾》中寻访平地木怎么不容易,这是一种诗的描写,其实平地木见于《花镜》中,家里有这书,说明是生在山中树下的一种小树,能结红子如珊瑚的。我们称它作‘老弗大’,扫墓回来,常拔了些来,种住家里。”《本草纲目拾遗》载其治吐血劳伤:“用平地木叶干者三钱,猪肺连心一具,水洗净血,用白汤焯过,以瓦片挑开肺管,将叶包裹,麻线缚好,再入水煮熟,先吃肺汤,然后去药食肺,若嫌味淡,以清酱蘸食,食一肺后,病势自减,食三肺,无不愈者。”何廉臣取其“治吐血”的功效也无不可。

周伯宜受父亲周福清“科场舞弊案”的影响,经历过坐牢、革去秀才身份,家道中落,为排解心中的郁闷,又有了酗酒、吸食鸦片等行为,病情颇为严重:“最早的病象是吐狂血”“随后脚背浮肿,渐至小腿,……终于肿到胸腹之间”。据此分析,周伯宜的疾病发展到最后,大概是肝硬化了。肝硬化晚期胃底-食管静脉曲张破裂导致的“吐狂血”,肝硬化进入晚期失代偿表现为“脚背浮肿,渐至小腿,……终于肿到胸腹之间”。肝硬化是由一种或多种病因长期或反复作用形成的弥漫性肝损害,本就难治,又加之情志抑郁、酗酒、吸食鸦片等,换做任何高明的医生恐怕都难以妙手回春了。医家用偏药,也多是疾病难治,多药不效后的权且一试。对于中医而言,医名大都是疗效口碑相传而得,尤其作为一方名医,一般不会浪得虚名。所以“庸医误人”“故弄玄虚”的笔调,也就有失公允了。《鲁迅评传》评价说:“这一段经过,对鲁迅幼年的心灵是深刻的烙印,影响他后来对人世的看法,以及对中医的蔑视。(鲁迅的头脑是科学的,但他的医学知识,却不怎样高明,所以他憎恶中医的心理也不一定很正确的。)”

中医的“药引”与“引经药”

很多人对于“药引”的认识源于文学作品,除了上文鲁迅先生《父亲的病》提到过,在古代文学作品中更是常见。比如《红楼梦》第十回里面一位姓张的先生给秦可卿开了益气养荣补脾和肝汤,用药引“建莲子七粒去心、红枣二枚”。那么,中医的药引到底是什么?

某些药物或食物,配入药方中对身体某部位或某些病症有特殊导向或效用,称为药引。《医学阶梯·药引》言:“汤之有引,如舟之有楫。古人用汤,必须置引。”但是在实际处方中,药引也并非必需之物,需不需要药引,由医生根据患者病情临机取用。最为常用的如,行气血用酒,服补肾药用淡盐水引药气入肾,眼科方药加葱、茶引药入眼,清热利尿用鲜竹叶,通脉四逆汤加猪胆汁等等。

引经药指能引导其他药物的药力到达病变部位或某一经脉,起“向导”作用的某些药物。引经是以归经、引经(又称“引经报使”“报使”)和君臣佐使的使药为认识基础的,对临床组方用药有很大的指导意义。清代吴鞠通《医医病书》言:“药之有引经,如人之不识路径者用向导。”清代尤在泾在《医学读书记》中说:“药无引使,则不通病所。”如太阳经病用羌活防风藁本为引,阳明经病用升麻葛根白芷为引,少阳经病用柴胡为引,太阴经病用苍术为引,少阴经病用独活为引,厥阴经病用细辛川芎青皮为引。此外,还有引向病所的“舟楫之剂”,如治咽喉病用桔梗引诸药至咽喉,治上肢病用桑枝,治下肢病用牛膝等,后来也被归入引经药的行列。

药引与引经药作用相类,在概念和内容上,二者也常常交叉混用,在广义上可不做区分。但从狭义而言,二者还是有差别的,比如:①引经药受经络学说和归经、引经理论的影响,而药引则不受其限制,作用部位和效用更广泛;②药引大都不是常用或方便储备的药物,多需病家自备,而引经药则随方取用,一般不需要病家自己去配制。

医家用药引治病的经验很多,清代的龙绘堂在《蠢子医·卷二·大药引子甚是得力》中将药引形象地比喻为“先锋”,并例举了伤寒、吐衄、腹疼、尿血、疮肿、风症等合宜的药引,很是实用:“治病引子最为先,引子便是先锋官。先锋如硬实,他自打敌前。我尝治伤寒,大葱一把煮水煎。我尝治吐衄,茅根一握煮水煎。我尝治腹疼,黑豆一碗(炒焦)煮水煎。我尝治尿血,蓟根一束煮水煎。我尝治疮肿,忍冬一掐煮水煎。我尝治风症,艾叶一团煮水煎。我尝治眼红,薄荷一襟煮水煎。我尝治滑泻,五倍一两煮水煎。我尝治虚热,童便一罐当水煎。又尝姜汁一大盏,对药治顽痰。又尝韭汁一大杯,入药治血鲜。又尝酪酼一大壶,炒药(炒大黄半斤)治喉干。治火呃之症。又尝治半边,外用醋麸(炒热)裹腿缠。又尝治项强,外用热砖枕藉眠。又尝治瘰疬,外用神针把火燃。硫黄、麝、朱砂合银朱卷入油纸,炼成丸,用针挑住,贴瘰疬上,日一次,以火燃之。诸如此类症,引子最为先。好似乌骓马,全在霸王去著鞭。又如青龙刀,全在关帝去传宣。幸当用药时,不妨此笔添。”

随证用引,莫画蛇添足

药引各有其功,当随证选用,不可随意轻用。比如一见感冒便以葱、姜为引,不知感冒有风寒、风热,若遇风热之证,又用温散的青葱、辛热的生姜,即如抱薪救火,必致轻病为重,或者导致变证丛生。再如小儿痧痘初起,在南方有服笋汤,助发表以催痘长浆的用法。但是作为药引,可少量煎用,过用则伤气。更需注意的是,痘疹发展到灌浆有破溃湿痒及至痘疹渐收时,笋尖就忌用了。

药引当随证起用,忌沿俗而不懂变通,或是故作玄虚每方必加药引。吴鞠通在《医医病书》中感慨当时出现的类似问题:“何今人凡药铺中不卖,须本家自备者,皆曰引子?甚至所加之引,与症不合,如痘科中既用芦根,又用香菜,大热赤疹,必用三春柳。每方必曰引加何物,不通已极,俗恶难医。”总之,若药引与证不合,画蛇添足是小,影响药效就得不偿失了。诗曰:临证用药如用兵,可取药引做先锋。故作高深不可取,随证选用有其能。

咨询电话:010-87876186

↓展开全部内容

上一篇:与地名同名的中药

下一篇:成语“狗皮膏药”释疑

返回首页

相关

推荐

最新

站内直通车

首页常识特色保健养生论坛信息丰胸减肥名医药材书籍新闻文化偏方拔罐膏药刮痧火疗气功推拿药茶药酒药浴针灸美容老年育儿男性女性疾病杂症中药诊断医案词典医生医院问答药粥砭石足疗
返回顶部